走回歷史,看看「靜山」如何走入歷史

最近這幾天來,「明年起玉山取消2月靜山措施」的新聞一時之間傳遍登山圈,但卻比較缺乏更深一層的分析,讓我覺得有點可惜。這篇文章希望能讓新朋友、老朋友都能對靜山一事有更完整的認識。

玉山國家公園實施靜山管制措施可追溯至西元2005年,林務局的嘉明湖國家步道則是2015年,官方的說法大同小異,宣稱要讓(一)山林休養生息、生態復育,以及(二)減少民眾因不適應高山寒冷環境危害生命,以看似非常正當的理由,封閉了園區內的步道。即便玉管處曾強調學術研究、監測、訓練能以專案申請,靜山在大部分登山者眼裡仍與封山別無二致。

靜山這兩個字所散發出的氛圍,或許是迎合了大眾崇敬山峰、山岳擬人化的心理,營造出山「因人為活動受到傷害,非靜養不能恢復健康」之意象。保育的大招牌一掛上去,自然無人再敢針鋒相對,就算質疑雪季登山的危險性是否誇大其詞,也仍無法逾越保育的雷池一步,於是靜山成為了常態性的管制措施。

但我們也必須承認,玉山的吸引力無與倫比。以前在傳統協會主導登山活動的舊時代,我們還能期待嚮導會盡力確保隊員的安全,但自2001高山嚮導證取消的分水嶺後,取而代之的商業隊伍和自組隊伍卻不見得如此了,一來商業隊伍向來缺法上位管理機制、素質良莠不齊二來組成複雜的自組隊伍普遍未接受完整的登山教育,非雪季的山難便已屢見不鮮,在容錯率更低的雪季更是危機四伏。

在這個時空背景之下,比起大費周章研議其他的折衷措施,禁止雪季登山的齊頭式平等成為了一條誘人的捷徑。

大家為國家公園設身處地著想,如果民眾在我們的轄區內屢傳出雪季死亡山難,造成社會觀感不佳且需耗費大量人力、物力救援,體制內又難以催生合理的資格審核制度、商業活動管理制度等等,這龐大的壓力就只能靠封閉來加以排除了。


去年吹起的改變之風

媒體所描繪的山友形象,尤其是針對某些爭議事件或新措施的報導之中,有時會讓大眾認為登山者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異議份子。標題中或稱山友,或稱登山客,簡單幾個字就代表了岳界的意見,卻往往不留下足夠的篇幅解釋「為何登山群體會這麼認為」;抑或是記者只為了衝高點閱率,挑起情緒就達成了目的,其影響只會更加地不堪入目。

登山圈確實是一盤散沙,但在進入網路的年代之後,這個圈子終於也迎來了屬於自己的革命。

網路意見領袖和線上社群的成形與活躍,取代了日薄西山的傳統協會,讓登山同好者有了一個互動的新天地。當熱愛登山的知識分子為自由發聲,以理性與證據針砭時政,逐步獲得網路閱聽人的認同,靜山的保育功效就開始逐漸站不住腳了。其後,1月發生的「G哥」吳姓女登山者山難,正是透過網路串聯的力量,讓大眾的焦點從消極的黑山,快速轉到了戒嚴遺毒、政策缺失和登山的自由本質,一舉引爆了體制內外積累已久的壓力,這才引起當政者的重視,表示「政府不應該以危險為理由,限制人民走進山林」,使得靜山徹底地失去了立足之地。

實施了14年的靜山就此走入歷史,真是相當不容易哪。就連官方行文的用字遣詞,都從雪季管制變成了雪季「服務」,足見政府態度轉變之大。


開放政策的反作用力

開放歸開放,傳承式登山教育衰敗後的局面,仍然是個巨大的未知數。過去這數個月內,山難依然穩定地發生,直升機依然在執行吊掛任務,即使政府決議改善山區行動通訊、建立一站式申請系統、明年起編列7億預算整建山屋、步道、標示系統,有識之士都明白硬體面的修整、增建只是一時的投入,影響深遠的「軟體」革新才是進步的關鍵。

登山教育、訪客體驗、登山保險、山域搜救、商業活動管理、山屋/營地使用數據統計、山域垃圾/排遺處理問題等等。

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,還是我們登山者的自律。靜山的鐵閘打開了,玉山群峰的雪景美麗非常,但我們裝備、技術、觀念都準備好了嗎?請記住在媒體和大眾眼中,不管喜歡不喜歡、認同不認同,我們不只是代表自己,更是登山圈的一份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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